一觉醒来,得见对面的屋脊瓦片上沾染了薄薄的一层雪,半数已经四向晕开,霎时间给我一种错觉:“开春了”。
这是天津的第一场雪,由于气温不够低,很难得见全活的雪花。这已经是我在这里的第四个冬天了,老实说这里的雪让我这个东北人很不爽,如酒痴滴饮美酒般不足尽兴;落地即化好似昙花一现,且湿脏难耐。
于是乎,思乡,思雪。
在东北,一冻半年是很多南方人不能体会的,一年中半数的光景是在寒冷中度过;在东北有一种雪花叫“鹅毛”,更有一种天气叫“烟儿炮”。刺骨的寒风裹着羽毛般大小的雪片儿铺天盖地而来,那场面直叫一个壮观。
在清剧中我们常能听到“发配苦寒之地宁古塔”这样的话语,宁古塔即是牡丹江,只一句便可知东北的天气是何等的恶劣。但是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,这点寒冷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,至于那寒冷的美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于去触碰的。
回想小时候,那会儿全球还没有变暖,海平面还是正常的,东北的雪将更为壮观一些。随随便便就是零下三四十度,隔夜的大雪封堵门窗的情景很是常见。
一觉醒来的剧情将是这样的:门推不开,拼命地推也只不过是一条细小的缝隙,大风来回碾压下的雪早已不是柔软的初态,而是坚实无比。于是拆开糊得紧实的木窗子跳出去清雪,爸爸也会带着我去解救别人家,玩耍一般的乐此不疲,这也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做助人为乐。
严冬虽苦却也带给了我们不少的乐趣,在这个雪越来越小的世界我愈发的怀念那些小时候的一幕幕。除去大家熟知爬犁、陀螺、冰刀,我更喜欢挖雪洞,每逢大雪,小伙伴们三五成群,带着小铁锹便浩浩荡荡的向村口的深沟进发。
村口的深沟是挖雪洞的圣地,深三四米截面面积少说几百平米,当然了这个大小也是我凭着脑海里的记忆估算的'。深沟的连通着绕村小河,我们从河道进沟处开始动工。事实上挖雪洞跟挖窑洞的道理是一样的,留出足够承重的立柱,其中要做出足够多的房间供伙伴们“居住”。
如今看见电视上那些“煽情”的奶粉广告我不禁想笑,若真如他们那般暗示,我们这些小伙伴岂不是早成了结构建筑师了。挖雪洞的技能没有人教给,完全是凭着农村孩子的生活经验,你若问多粗的柱子承重多少我只得摇头,所谓经验就是这么一回事,实战而来。
现在想想,现下我还真不敢让我的孩子去玩我玩过的那些项目,着实危险。三四米的雪一旦坍塌,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,于此我曾多次后怕。
可是什么又叫农村的孩子呢,就是要比温室花朵皮实才行,够野才能适者生存。我身上的好多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,老人常说淘气的孩子有出息,可农村的孩子哪一个是不淘气的呢!很小的时候学骑自行车,二八的车子甚至比我个头高,为了学它如今我的脸上还留着半圆型的疤;农村的狗凶的很,时常被狗咬的我会想方设法的去出气,甚至还跟比自己重的狗扭打在一起;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,即便如此我的爸爹还总是嘲骂我“囊吧”,这就是农村人的教育,虽然我这个“受过高等教育“的人不欣赏,但却心存感激。
前段时间看电视有个《演说家》的节目,有个人讲大东北精神听得我出了神。东北人开垦北大荒称得上是“艰苦卓绝”与“开天辟地”,那是一段艰辛,更是莫大的荣誉。
令我自豪的不止于此,世人皆言我东北人脾气暴躁,实则是实在豪爽,我们不是见人就咬的狗,我们更像是东北虎,不需多言又何必墨迹?直截了当方显男儿本色。
东北人讲究一个“义”字,大丈夫坦荡荡,不需那些个弯弯绕,我们东北人不是傻到不会绕弯,而是打心眼里不屑,这也就是我们东北人的傲气。老爹这个粗汉子从不会讲什么大道理,但他却用打骂的方式把东北人的精神完整地传授给了我。我想,今后无论我身在何方、处于何种风俗中,都决计不能丢失这种精神。
伫立在狂风暴雪之中,那坚毅的眼神、那铮铮的铁骨,任谁都折不了东北人的脊梁。东北人生于斯、长于斯,早已与这里的一切融为一体,对于这一片黑土我始终怀有敬畏的态度。
再回过头去看雪,它还是雪吗?滂沱大气的,那是东北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