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祖父

我与祖父的距离，说远，不远，说近，却又不近。这种感觉既模糊又清晰，就像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，既有亲情的紧密联系，又有岁月带来的疏离。

仍记幼时，我时常待在老家的黑瓦白墙下，静静地听着祖父谈着他当年的勇事。老屋门前的方门墩上，串串斑纹，记录着时光的奥秘，仿佛在传达着某种信息，令我浮想联翩。“孙儿，吃饭啦！”祖父那特有的浑厚的嗓音，恍惚间又在我的耳边响起。玩累欲睡的我，精神一振，满心欢喜地扑向饭桌旁，开始狼吞虎咽。每每此时，祖父就坐在桌侧，细抿一口小酒，静静地看着我，面露喜色，和蔼安详，“多吃点儿！”，那一刻，时光也显得格外温柔。那时，我与祖父的距离，最多不过一桌之隔。

慢慢长大了些，我要上学了。告别留居数月的山野小村，我来到了城里的新家。就此，我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，关于祖父的幼年怀想也渐渐淡化。再回老家，已是次年春节。穿着厚厚的新衣，伴着一路奔腾，熟悉的黑瓦白墙，再度映入我的眼帘。只见窄窄的木门外，隐约站着一个人影——“爷爷！”一见是祖父，我忙快活地跑向老屋，祖父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，提出几把木椅，坐在屋前的院坝，我尽情地享受着冬日里阳光的馈赠。祖父卧在一旁的方门墩上，一言一语地对我畅谈着往昔的辉煌。我漫不经心地听着，心早已跑到远处的田野了。晚饭罢，挥下一袖云彩，我随父母静静离去，祖父就站在那屋前，目送着我们，我可以想到，那眼神透露着怎样的不舍。就这样，我和祖父的距离，变成了那程山路。

日子如白驹过隙，一年又一年。我已习惯随父母往返于这程山路，黑瓦白墙已使我见惯不惊。然而，谁都无法料想，祖父的音容笑貌，在那一刻成为了历史。

那天早晨，祖父高血压突发，被送入重症监护室，经查，脑梗、心梗、糖尿病等多病于身。大约一个多月后，祖父怆然逝世，这一切，都发生的那样迅疾，犹如一场梦，却又不是梦。又入老屋，黑瓦白墙下摆满了花圈儿。站在祖父遗像前，我只能默默的追怀了。圆坟那天，我心情无比沉重，祖父您为何走得那样急，连声招呼都未打！

如今，我与祖父隔着一座矮矮的墓碑，我在外头，他在里头。走过岁月，其实，我与祖父的距离，不远不近，刚刚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