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严

两个小时前，我拨通了送水的电话，但到现在为止，那瓶期待中的水仍未送到。在过去，我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拨打催促，但现在，外面的大雨让我完全理解了他的延迟。我坐在沙发上，随意翻阅着一本杂志，那是乔叶的《感谢生活》。突然，我似乎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，那声音和窗外的哗哗雨声混杂在一起，如同梦中的呓语难以分辨。我侧耳倾听，确定无疑，那敲门声正是来自我家门口。我知道，一定是送水的人来了。

我打开门，果然是他，还是那个熟悉的送水小伙，满脸憨厚的笑容，头上的雨水沿着他的安全帽沿滴滴答答地落下，一点、两点……看着他，我不禁有种想哭的冲动，这并非因为所谓的诚信，而是为生命的沉重负荷所感动。

他换完水后，我递给他一张十元钞票，轻声说：“那两元你不用找了。”其实，只有区区两元钱，我却羞于启齿，生怕他会感到生命的卑微，所以我尽量压低声音。然而，他似乎没有听见，我看到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找零钱。我有些急了，再次重复了我的话，这次我确信他是听到了，但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两元钱放在我的鞋柜上。我愣住了，不知是因为钱太少他不屑接受，还是不想被人瞧不起。他轻轻地关上门，留下我在门前的惶恐不安，然后消失在楼道中，外面的风雨依然如饕餮吞吃的声音般肆虐。

我呆立在原地，心中充满了自责，我想我一定伤害了他的自尊心。屋外的雨还在疯狂地下着，夜色提前在屋子里弥漫开来，在广袤无垠的黑暗深处，我的自尊心也像泄气的橡皮车胎，慢慢缩小以至全然消失，心也变得软弱无力。

手里，依然是那翻开的《感谢生活》——“我感谢生活，它值得我感谢，悲伤，喜悦，残缺，遗憾，它的一切我都在感谢中照单全收......”

我知道：此刻，我是一个醒悟的天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