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伸出手的那一刻,被成熟的外套包裹的那颗不够成熟的心,早已裸露。
深秋的早晨,空气中灌满了冷气流。鸟儿早已出巢觅食,只有还不会起飞的雏鸟,还在巢中做着展翅高飞的梦。朝露早已被城市的快节奏打乱,任凭树叶如何挽留,都无济于事。
一条街巷。四处吆喝声连绵起伏,不绝于耳。“豆浆啦,热豆浆。”站在街边,一位阿姨正在吆喝着。天很冷,她不停的跺脚,仅凭着脚底时断时续的暖意包裹全身。路旁的小贩也在不停地叫喊着,他们紧靠在一起,或许这样会从他人身上得到一份温暖。
我和父亲一起,进入一家面馆。老板是一位大婶,大约四五十岁。进店的过程中,她一直对着我们微笑。店内很干净。
“吃点什么?”不变的'微笑,略带沙哑的嗓音。她稍稍曲着身子,用抹布擦了擦桌子,并不自然。
“两碗面。”
“好的,请稍等。”说完,她便转向灶台忙碌了。
等待的过程是枯燥的。我坐立不安,一种不协调感刺激着我。
从门口射入的阳光忽然被一道人影挡住了。空气变得复杂,面香中沾着难闻的气味。是一个乞丐。他在走近,散乱的头发让我不能看清他的面孔。衣裳还算整洁,只是有些破旧。一股恶臭在逼近。
“打发点吧。”虚弱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。他走到桌边。
没有任何动作,父亲用沉默作出回答。我有些蠢蠢欲动。
“打发点,求求你。”他把脸埋在那团不能说是头发的东西里,可怜的语调好不容易从发际的缝隙间穿出来,早就没有力气。可即使这么细微的声音,也牵动着我的心。
“面来咯。”我决定伸出的手被打断,不得不缩回。没人注意到这一细小的动作。父亲还是什么也没说。大婶把热腾腾的面端上来,手托着碗底。皱纹,老茧侵袭了手背。老茧遍布了手心。
父亲难得地对她笑了笑,拿出钱结帐。
“找您五块。”大婶小心地将钱收入腰前的包内,嘴上念叨着,计算着找零,双手在包中翻覆,包上的拉链早已坏掉,包口两颗并不和谐的扣子特别显眼。
我没有再犹豫,也顾不得父亲的表情与动作,伸手将钱劫了下来,起身到乞丐面前,把钱放在他用来乞讨的碗里。他感激的抬起头,我才看清他的面容。我本以为他会是一个老人。可他脏乱的脸上透露着安逸,尽管满嘴不曾修剪的胡渣,他并不老,甚至还较年轻,手上散发着烟味。我没多想,转身回到桌前。一抬头,与大婶对视。那是我无法读透的眼神,只觉得罪恶随之而来。我还未吃完面,便拉着父亲离开。街上热闹依旧。
后来,我问起父亲当时为什么沉默,他说:“我不给乞丐钱财,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助。只是为了不让那些比他们更加艰辛却仍然努力不放弃生活的人伤心。”
我终于明白了大婶的眼神DD因为同情,她并没有因为乞丐妨碍生意而驱逐他,但因为自尊,她无法接受一个人如此容易地伸手便得到钱财,而她却要为了生计努力半生。
树上的雏鸟正在学着起飞。
太阳穿过云层的遮挡渐渐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