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故乡

我似乎拥有多个故乡，江苏的泗阳、黄浦江边的上海都可以被算作我的故乡。然而，这些地方仅仅是因为父母的祖籍而被赋予了故乡的身份。尽管它们在地理位置上与我有着千山之隔，但在记忆和情感上，我对它们的了解却很少。

长沙，长沙——这个城市对我来说却是如此的不同。虽然我并未在此生活过很长的时间，但只要我回想起童年的时光，几乎所有的回忆都被长沙占据。我在长沙的记忆是如此鲜活，充满了色彩和回音。

我记得小时候在长沙，每天早晨都会被尿憋醒，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油漆落尽的老格子窗。窗外是一棵结满成串紫花的泡桐树，高大得足以达到六层楼的高度。树顶的枝叶密集如伞骨，又如同芬芳的华盖，为麻雀和鸽子撑起了一片属于它们的天地。这棵树终日与我双眼相望，近在咫尺。

我们的老房子是一座坐落在高地上的“工业遗产”，高地上长长的台阶爬满了深翠的青苔。泡桐树掉落的紫花朵儿落在青苔上，就像一个个小喇叭。孩子们忍不住捡起来塞进嘴里吹，即使憋得小脸发紫，大人也不会责骂。

如果此刻你有心抬头向上看，你会看到六十年前的房子和树，以及六十年后灰蓝色的晴朗天空。时空在这里交汇，让你瞬间觉得张艺谋的“小清新”也不过如此。

突然，台阶下传来了爷爷老同事的吆喝声：“妹驼吃糖不？”无需客气，只管去拿，顺便把花送给墙根晒太阳的老狗。

雨天，我们上楼时歪歪扭扭留下的每一个湿脚印，还在吗？晴天，蜂窝煤的气味不知飘向了哪个角落；我依稀记得阳光是从那几片叶子间漏下，花以绝美的姿态飘零而下；我甚至还记得每一种青苔的形状和露珠的数量，还有写在门洞上的文字，狗儿猫儿晒太阳……这些都历历在目。

童年的记忆可以封存多久？孩提时的老房子还存在吗？下次回去还能与它们重逢吗？哎，不敢想了，不然——我该向哪里说“我的故乡”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