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,我18岁。在高三这个被人们称作“黑七月”的特殊时期,我在人生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。
就像一个预言,当我从录取名单上滑落的那一刻,雨季便不期而至。雨水似乎永无止境,不断地敲击着窗户,我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。我知道我离上线只有三分钟之遥,老师也曾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能够考上重点大学,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,我失败了。
在经历了这样的打击后,我病倒了。父亲提议带我去北京购买之前我一直想要的衣服,母亲则为我熬制了我最爱的红枣汤。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,我还是无法摆脱发烧的困扰。那时我们还住在平房里,院子里有两棵枣树。每当下雨时,枣树的叶子上就会挂满雨滴,如同眼泪一般落下,落入我的心中。
我知道我为什么会从名单上掉下来。那一年,我沉迷于写作小说,并爱上了一个帅气的男孩。在一个雨中的合欢树下,我递给他一张纸条,向他表达了我的爱意,然后转身就跑。然而,我等了很久很久,直到合欢花都凋谢了,他也没有给我任何回应。或许是因为我不够漂亮,或者在他眼中,我不是一朵玫瑰,只是一棵普通的草。
霸州一中的校园里种满了合欢树,它们在六七月份盛开,粉色的伞状花朵散发出迷人的香气。树下的忧郁女孩开始发表一些零散的作品,在《河北文学》上留下了她的名字,成为了典型的文艺青年形象。当时,我也在学校里小有名气,因为同学们会用我的笔名来称呼我,而且我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,老师们都对我寄予厚望。
然而,我失败了。这是个无可争辩的事实。许多原本不如我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,他们兴高采烈地来看我,讨论着买什么样的旅行包去旅游。其实,他们并没有恶意,但在我的眼中,他们是如此的幸福和无忧无虑。
我该去哪里呢?去阿姨家?还是去乡下的外婆家?无论我走到哪里,都会有人问我关于高考的事情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逼迫我面对这个事实,只要出门就会有人问:“你高考过了吗?多少分?”我已经彻底崩溃了。
那个曾经才华横溢的女孩瞬间变成了一个让人同情的对象。那个男生对我的伤害在我心中也变得平淡无奇。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小,到处都是雨季,无尽的雨季。
父亲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参军的计划,母亲则说,如果不行的话,我可以去新华书店工作。而上大学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。
我曾多次痛哭流涕,戴着耳机听着齐秦的歌,那些悲伤的旋律仿佛是在对我说话,尤其是那首《狼》,总让我有一种想要爆发出来,对着全世界大喊的冲动。
但是,我仍然哪儿也去不了,同学们依然来找我。
绝望和颓废让我几乎崩溃,但没过多久,我就瘦了十几斤。
那天,天空还在下着雨,父母都已经去上班了。突然之间,我有了一个想法:我想尽可能远离这里。这个地方我真的不能待下去了!
于是,我立刻行动起来。找了几件衣服,然后把我妈妈钱包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,大概有七八十块钱的样子。我给他们留了一张纸条:“我要出去放松一下。别打电话给我。我会没事的。我会回来的。”
其实,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。反正我就是想去。我不能再留在霸州了,这个地方太可怕了!
我骑着自行车出了门,向着东方前进。东面是天津,我要去天津吗?我还在犹豫目的地的时候,就已经骑上那辆旧自行车出发了。上车之后,我决定,我要去北戴河,我要去看海!
在此之前,我最远只去过白洋淀,那里距离我家只有60公里,我和同学们一起去过。我说了很多次要去看海,但说了好几年,我一直没有实现这个愿望。
18岁的那一年,我决定去海边。
虽然心情还是非常沉重,眼神也依旧迷茫,但我感到了一种解脱。终于没有人再问我成绩的问题了,终于没有人再问我是否考上了大学。
我一路向东骑行,腿开始发软,口渴难耐,但我还是坚持了下来。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天空中,路上只有我一个人。我一路向东骑行,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。
晚上下车的时候,我差点摔倒在地上。到了天津,我住进了一个叫做建华的小旅馆,只需要5块钱就可以住宿一夜。进了房间,我趴在水龙头下喝凉水,然后倒在床上。
吃了凉拌米粉,喝了凉水,开始拉肚子。老板很好心,给了我诺氟沙星吃,感谢青春,第二天早上就好了。老板问我:“你要去哪儿啊?听我说,你的轮胎都被扎破了,车轮需要修理。”
我给了他3块钱,他帮我修好了自行车。然后他说:“拿瓶水。”我舍不得花钱,他就给了我一瓶冷开水,叫我路上小心。
多年以后,我还记得他给我的诺氟沙星和凉百开。后来,我又去了天津很多次,但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旅馆。也许它已经被拆掉了。
当我到达山海关时,我已经又黑又瘦了,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。
看到“天下第一关”这几个字,我把破旧的自行车举过头顶。年轻的时候,我是那么的充满活力,那么的热情!
我看到了大海!
如果一个人只是在想象中看到了大海,那么大海也只是又大又蓝。但是当我真正看到大海的时候,我才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。
大海,更像是一颗巨大的泪珠,落在了大地上。
我躺在海边的沙滩上,突然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进了我的耳朵。起初,我只是默默流泪。后来,我干脆放声大哭,哭声很快就被海浪淹没了。比起那些咆哮的海浪,我的哭声是那么的渺小,甚至微不足道。
很难说清楚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态。一瞬间,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和尚,心境无比清明。“面向大海,春暖花开。”当时,我正在读海子的诗,这首诗后来被广泛滥用,但在那一年,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它的真谛。
我在海边待了三天,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,买了许多珍珠项链,捡了许多贝壳。我对大海如此痴迷,以至于看着海浪退去,我发现生活也是如此。不可能总是向前走,我也下定决心了。回去复读!虽然我不想上高四,虽然要低头忍耐一年,但我真的很想上大学!
回到家,父母都哭了。
他们没有打我。母亲的头发白了很多,父亲瘦了十多斤。他们一直在找我,到处打听我的消息。母亲抱着我哭泣,而我却笑着把她从北戴河花几块钱买的珍珠项链递给她。我说:“妈,戴上吧,你会好看的。”
第二年7月,我考上了大学。整整一年,我没有看小说,成为了一个书虫。看完海浪,我明白了人生的起伏。上了大学后,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,继续写小说,然后开始了真正的恋爱,轰轰烈烈,难以忘怀。几年后,我出版了五六本书,然后有人问我:“你有这么执着吗?”
我笑着告诉她我已经放弃了,因为放弃是为了更好地前进。
感谢18岁的漫长旅途,让我明白有些人必须经历人生的挫折,有些花要等到春天。虽然有些花在春天来得晚,但每朵花都必须有自己的开放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