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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子里的桂花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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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后面院子的记忆,最初是那棵桂花树。我认为它是整个小院子里最古老的植物。从我记忆中最早的时候开始,每年的夏天都会遇到那么些个傍晚,太阳斜斜地穿过那一小片菜园,照在树上,然后爷爷用一根长长的水管接着水,将水喷向院子。其中承接着最多水的,就是那棵树。

它每年都会开花。每年到了开花的时间,它就会在一夜之间绽放出它的芬芳。每一年都会有那么一个早晨,一些小小的精灵,从我的窗外钻进来,幽幽地将那满树奇妙的花香洒到我的床头,诱惑极了。我总是在想,还有什么花能比得上桂花那小巧玲珑般的可爱,比得上桂花那沁人心脾的清香?

平常忙的时候,我总是匆匆的经过院子。有时遇上刮大风,满树的叶子哗哗乱颤,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乐章。可奇怪的是,我听着叶子摩擦的声音,总是感到莫名的舒畅。享受着,享受着,我长高了,它貌似没长。它似乎只负责每年抽出一点新芽,每年开一次花。我喜欢它开花的样子,觉得很美,总觉得,它是因为迷了路,不小心从月亮上掉下来的。小院子因为她,得以在闷热的夏天喘一口气;因为她的温柔,五月的早晨,总会有清脆的鸟啼声将我唤醒;因为她的大度,几乎所有夏天的夜晚,都有蝉在上面练嗓子。我纳闷得很,她怎么就能够常年累月地忍受一个又一个喧闹的夏夜呢?

虽然生在南方,对江南水乡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触,反倒是寻常的花草树木让我有着特别的依恋。在外头受了气,回到家里总想到院子里坐一坐,站一站,和那棵桂花树面对面的谈一谈心。桂花有一个特别的名字:木樨。想起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,我就觉得,桂花是一种有灵气的花,桂花树是一种有灵气的树。一个孤独的女孩寂寞的站在院子的一角,注视着一棵有灵气的树,絮絮的问: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,有人惹你生气吗?静静地立在她扎根的泥土上,良久。轻轻的走近她,靠着她,我听到她的声音。她悄悄告诉我说:烦,是自己想出来的;恼,是跟人比出来的;至于生气,你忘了让你烦恼的事,谁还会记得不愉快呢?听完我欢快极了,你就是我的心灵鸡汤啊!

那天,我站在窗口,独自一人。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纱,看着桂花树的老叶子从枝上一片、一片地脱落,掉在树上还泛着青的叶子上,眨眼又滑落到下边另一片叶上,飘下;有时候叶子落得很快,砸到其他摇摇欲坠的叶子上,连带着一起离开树冠。叶子落得疯狂时,一夜之间就能铺满这个小小的院子,密密匝匝的,我看不到一颗泥土。它们把树下伸长的吊兰,砸得又矮又扁,看得我心疼。一片一片的捡出压在吊兰上的叶子,每片叶子都长了两排扎手的刺,小时候很喜欢从叶柄顺着刺摸到叶尖。叶子的刺长得细腻,没有一片是反着长的。在树的生命里,她还只是个年轻的姑娘吧?如果她不够年轻,怎么会年复一年地开花,年复一年地抽芽,年复一年地修复着因为遮到别人家的阳台而被砍的伤。我从来不觉得她认为这些工作很累,很苦,很痛。因为我今天发现,她那被砍的枝上,冒出了新的枝条,缀满了新的叶子,又嫩又绿,散发着青春的气息。你说,你怎么这么有能耐,你怎么就这么固执的要在伤口上涂上那抹绿呢?你怎么就那么坚持每年都能为伤害你的人开出那么美丽的花呢?

她簌簌的抖了几下,忽的感觉她是在笑。笑的如此爽朗,如此幸福灿烂。谁让我是一棵桂花树呢?谁让我陪你长大呢?谁让你喜欢我呢?我就是那么一棵倔强执拗的树,我就是这样一棵想带给你些什么的树,我就是这样一棵想教你应该干什么的树。可是,我也只是一棵树,一棵只能开出桂花的树。想问我为什么吗?因为我倔强,我固执,我任性,我生来就是一棵桂花树。但是我做得很好。每一年我都会送给你期盼已久的清香,每一年我都会告诉你我还在抽出新芽,每一年我都会告诉你受伤不可怕。为什么呢?因为我的心脏还在跳动,我的血液还在流淌,我的思想还在运转。我能够拥有的一切,你都能够去追逐;像我一样,倔强的追寻自己的梦。只能开桂花,我就好好的开,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,忘不了我的花,忘不了我的话。

你真是一个强姑娘。我开心啊,我听到了你的声音。

我从来没有抬头看过那棵树。那一天,我站在小院的边缘上,她树冠边缘的下方,抬了头。那时我发现,她长得好高啊!出落得亭亭玉立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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