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年前,二婆家来了一位头发散乱、衣衫褴褛的女人,但是她神志不清,说不出她从哪儿来,叫什么名字,警察也无法找到她的家,二婆也是没有办法,给了警察一些钱,把她留在了这个坍塌破败的家,成了有眼疾、腿又跛的二伯的妻子,于是就有了月姐。
按辈分,她是我的堂姐,我们应该比其他人更亲才对,可是我却和外人来冷落她。每当想起小时候我和其他伙伴一起快乐地玩时,月月姐坐在门口的木槛上眼巴巴地羡慕着我们,我就无限地愧疚。
时间列车轰隆隆的`驶过,我们已经小学毕业了。当我家已经盖好宽敞的平房时,月月姐家依旧如故:两件住人的房子,一间炊房,土墙,砖地,老木门。七月的盛夏,我和月月姐在田野里拔下红薯茎编东西玩。她问我:“ 你长大想干什么呀? ”我摇摇头说不知道,她说:“我长大想挣好多好多钱,盖一座大房子。” 我问她有没有别的梦想,比如当老师、画家什么的,她说没有,我“ 哦 ”了一声就继续编我的东西了。夕阳将影子拉长,余晖洒满田野,某人在编着一个美丽的梦。
初三的时候,因为学业的繁重,我和月月姐好久不联系。有一天,奶奶来城里时说:“ 你月月姐放假的时候没有回来,你二伯找了几天都没找着,估计是跑了。”我听了大为吃惊,但不相信。后来,她回到了村子里。我去找她时,家里没人,她在做饭,我装作很轻松,没有提她出走的事。她做完饭,和我在房间里畅谈。我看着四周,心里一阵酸楚:墙上贴着很多年前的免费海报,柜子已经坏了,凳子是那种老式的高凳,天花板上的棚子又脏又油。我转过头来,碰上她那张皴裂的脸,她说:“ 你也看到了,我家就是这么个光景,我妈
头脑不清,常和奶奶吵,有时气得我们直掉泪。我们家唯一的收入就是我爸在工地上拉砖、抹泥挣来的钱,生在这样一个家,我都受够了。”说着,她潸然泪下,放声大哭,她说那次出走是因为二妈和二婆又吵架,打起来了,她心烦意乱,去同学家住了几天。
看着她泪流满面,我才明白这是压抑了多少年的泪水,又是怎样的苦楚。我才明白这些年来她承受的伤悲,她的脆弱。我想起她的愿望,一个在我看来很俗的梦想,竟是如此天真、朴素,它承载了太多的辛酸。
去年中考后,月月姐就去打工了,她告诉我她要减轻家庭的负担,走进社会,实现她的愿望。她一脸坚定,我望着她,千言万语说不出口,只好说声“ 珍重”。
现在,她应该在某个城市快乐地工作着,再一步步地实现她的愿望,在经过风雪后,终能迎来她的春天。